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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22 18: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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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了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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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兼程,风尘扑扑,终于在三月十八日傍晚远远地望见了北平的德胜门。下了车,个个像“土神爷”,不禁相视而笑,一阵拍打,整理军容风纪后,精神振奋地登上汽车挺胸端坐,准备进城。
进了北平,最为惊讶的头一件事就是高大雄伟的德胜门城楼——好家伙,这么高的城墙城楼,这么宽的门洞!米脂县、延安府简直没法比,进了新街口,经过西四,转弯到了西长安街,一路上商店林立、车水马龙、灯火明亮,行人中不乏身穿长袍马褂、西服礼帽、奇装异服者,还有红红绿绿五光十色、闪闪烁烁变化多端的霓虹灯,令人眼花缭乱, “哎呀呀,这得耗费多少电啊!”
最为奇异不解的是穿着皮装马靴、系着武装带、戴着洁白手套、雄纠纠挺神气的交通警察,敏捷的手势指挥着四通八达来往的车辆。闹不明白的是他们依据什么来指挥的呢?大家七嘴八舌乱猜一通,严士富先说: “是进城前预报行车路线的。”刘文淼立即反驳: “不对,这么多相同车型如何区别?”袁育体说: “你看,汽车头尾都有牌号,就是按牌号指挥的嘛。”谢耀恒提出疑问:“不对头,车辆多、速度快、牌号小、光线暗,怎么看得清?”我问老雷头: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老雷头矜持而自信地一笑:“哼,笨蛋,靠的是无线电通信嘛,你们看车头右边有个闪光发亮的白色金属柱,就是小天线嘛,还是总台的无线电技术高手哩,尽是磁猫。” “磁猫”们点头称是,公认其论正确、高明。袁体育敬佩地赞扬道: “嗨,还是老雷头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比咱高明,比咱高明。”这时一直不吱声的老刘台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尽是瞎扯胡诌。”他指着车厢正面玻璃上的红色箭头: “靠的是这个小玩意,箭头朝上就是示意向正前方行驶,向左右拐弯用手扭动指示方向,警察一看不就明白了吗!”大家争来论去,原来竟然是如此一个小东西,自觉好笑,有的笑得怪声怪气,又引逗得大笑不止。喇叭一响,在西长安街汽车往“长安大戏院”对面一拐,我们到达目的地,进了邮电大院。
进北平的第一个晚上$ r0 L3 M" y2 S! y3 U. a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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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一眼看见周皖白主任和管理员小李迎了上来,我们抖了抖尘土,洗完了脸用凉水冲了脚,在墙角小棚下,用三块石头支着一口大锅,煮着热气直冒香味扑鼻的白菜面疙瘩辣糊汤,两大碗下肚又顶饱又驱寒。 # f% z% l, ]% m5 z
走进睡觉的地方,嗬,是一座礼堂兼会议厅,不仅高大华丽灯光明亮,有舞台有乐池有卫生间,最引人注目的大厅中央铺着一块巨大的地毯,呈长方形,色彩鲜艳,有花有鸟,十分好看;光脚板一踩,毛绒绒、软乎乎的,十分舒服。我想这么好的东西咋舍得往地上铺呢?当毛毡睡觉也太可惜了。真是太新鲜太高兴啦,大家伙先是慢行轻踩,接着扭起了秧歌,再接着手舞足蹈、乱蹦乱跳,随后翻起了跟头,再后来变成“三打祝家庄”,一场混战武打开始了,直闹腾得个个混身冒汗、兴高采烈、忘乎所以,直打闹得尘土飞扬,正在这时, “吱”地一声,大门开了,老王头站在门口环顾大厅,望着千姿百态的表演,差点笑出声来,硬是板着面孔说道:“时间很晚了,息灯睡觉。 “大概是灰尘扑面而来,他急忙用双手捂着口鼻连连咳嗽几声,一转身边走边说: “唉,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土包子、土包子啊!”, {) f7 X- P: ?
这是我们一生中第一次睡在这么厚实绵软的大毡上,再不必担心掉下门板啦,也不必挤通铺了,全身一放松,四挺八叉地平展而睡,真宽敞,真舒服,真舒坦,长长三呼之后就入了梦乡。一觉到天亮,尽扫连日长途行军之疲乏,迎来了进北平的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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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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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长大的孩子,参军入伍后还是在农村,猛一下进了大城市,怎能不懵懂,不出洋相,不闹笑话呢?7 q. w5 X. J* e2 z0 R- n
农村解手的地方叫茅坑,土坯矮墙,杆桔加顶,小院一角挖个大坑横放两块石板就可以方便了。再就是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的露天偏僻场地了。我们睡在礼堂的小舞台侧后,左为卫生间,右为盥洗间。猛一乍见如此豪华明亮清洁的地方,怎能拉屎小便呢?这比老家米脂县城里的著名开明绅士李鼎铭先生的正窑堂屋还漂亮的多嘛。
别看那么高级的抽水马桶坐便器,连盖子都油漆得乌亮油光。可是将盖板连垫圈掀起,往上一坐,屁股冰凉冰凉,一身鸡皮疙瘩,他妈妈的,哼哼哧哧不得劲,愣是拉不出来呀!
小岩灵机一动,索性蹬上马桶,成蹲蹴架势,自言自语:“嗯,顺当,还是祖传之法舒服美妙。”不料“扑通”一声,整个臀部屁股凉水四浅,如此突发刺激,吃了一惊,惊慌之中奋力一跳,跳是跳下来了,可是牛鼻布鞋的前掌后钉双脚吱溜一滑仰面倒地,后脑勺重重地碰撞在坐便器的边沿上了,顿时头昏眼黑,爬起来一摸冒起一个核桃般血肿大包。夜深人静哪敢声张,这是第二天他在墙角悄悄向我说的。我告他: “昨天傍晚,我到处转悠‘侦察’发现北墙花房旁有一高级茅坑,是个长形的小平房,灰砖花墙,有一排蹲坑挺美。”从此大家都舍近求远去蹲坑方便了,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s8 E0 L2 _: f" e8 [
半夜闹水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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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明光净亮,四五个雪白的瓷质洗脸盆固定在贴有瓷砖的墙上,上头还挂着好大的玻璃镜,水龙头一开,清凉的自来水就哗哗地流出来了,比在延安用的小铜盆可方便多了。美中不足的是洗脚不得劲,特别是矮个子要把腿翘得老高,站不稳当。个别同志还以为是给洋人用的,掂起脚尖,当小便器使用,结果弄湿了裤子。2 g# Q+ {9 `1 E; W$ D# F
一天夜里,大家正在睡梦中,突然,睡在地毯边上的王文海惊呼: “快起来,快起来,发水了!”人们一惊而起看到水从舞台四处漫流,已漫泡到地毯边沿,雷轰大吼一声: “快拉地毯。”大家赤光着全身,顾不得夜寒地冷,猛力拉拽、推卷,此时我忽然想到应该先断水流,便光着脚丫快速跑进了盥洗室,三个大龙头正在哗哗倾泻。拧死开关又挖通掀开地漏,骤然之间水就下去了。
袁、刘用废报纸在毯边上又按又擦,把水吸得差不多了,又将地毯一角架在条凳上通风,弄湿了这么好的东西,大家好心痛。% M. }: W; W* E- r1 g
窗子发亮了,大钟指向五点,大约一个多小时才把水弄干净了,此时人们才觉得浑身冰冷,赶紧穿上棉衣。大家都很纳闷,这是怎么闹的嘛?雷轰拧着眉头十分恼火地问道: “打开水龙头放水,是哪一个缺心眼干的?”自然没人吱声。事后分析推断,因夜间停水,零点下班的先塞紧塞子再开龙头准备洗脸,一看无水,就转身睡觉去了。凌晨水泵房工人开始向水塔泵水,就闹水灾了。
这事,王头很快知道了,交待周皖白主任,立即安排教育,要细致具体深入,要有针对性,不能让土包子们再闹笑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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