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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琪
第零节序言
淡淡斜晖透过窗棂,一位七旬老妇,坐在窗前似乎忘去了时光的流逝。这是一所老旧小区的六层小砖楼的单元房。她还记得这里原本就是她的家,是紫石外街,窄小的胡同,是一条由西到东的由高到低的胡同。幸亏她家住在胡同的西头,也就是最高处的一所小院子里。院子有颗老槐树,曾经有人劝她爸爸老宁头把树砍了,因为槐树是木中之鬼,很不吉利。可老宁头根本不信,每年晚春槐树开花,满院槐花香,串串槐花采摘下来,和棒子面搅合在一起蒸槐花饽饽,或者下锅炒槐花棒子面疙瘩,都好吃得很嘞。后来她在这小院长大,上学、参加工作。老爸老妈相继去世,就剩下她和哥哥姐姐。房子是父亲年轻时置下的,要兄妹四人平分,每人正房分不上一间,最终她用一套单位分的单居室和一万多存款,和哥哥姐姐换来了这套小院。
八十年代,她大学毕业,在单位找了个丈夫,一起在这个小院度过十年春秋。她拼命工作,还得照顾孩子。她至今搞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他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丈夫,除了也有一张文凭外,其他的大概就什么都没有了。小院被拆迁了,拆迁办给她分配楼她坚决不要,她就要回迁,住回原来的紫石外街。房子给了,由于是点名要回老地方的回迁户,所以也没有太多的补偿金。当然房子也就一普通的三居室。后来补偿金加上她的积攒,她总算把闹着要出国的儿子送到美国去留学。儿子一走,至今又快二十年,没回来。顶多是给她寄过两次美金,一次一万“刀了”。
退休了,人也渐渐地真的老了。原来很多事都需要依仗她的老伴,突然提出要离婚。离就离吧,老男人拿着自己的工资卡和一个白净面皮的东北娘们走了,也不知走到哪去了。
老父亲老母亲从这里走了,哥哥姐姐拿着分到的小钱钱也走了,儿子拿着她最后血汗钱也走了,最后那个老男人也走了。
她坐在落日余晖的窗棂前,心中总是以前啊以前,那许许多多的往事。
第一节父亲
宁琪打记事起,就被母亲塞在炕脚贴墙睡觉。常常是半夜被尿憋醒了。叫妈妈,说尿尿,就是母亲给她拿尿盆,自己蹲在盆上,尿一大泡,把晚上喝的稀粥中的水都放了出来。她迷迷糊糊的,总是看见父亲还没有睡,有时是坐在炕对面的小桌前,带着眼镜仔细地看着不知是什么名堂的书;有时是拿着电烙铁在焊接什么东西。房子大梁上垂下一跟电灯线,把一盏小电灯泡子斜吊在小桌上。小电灯映照着父亲的身影,显得父亲的后背的那么宽大。
宁琪的父亲,是这条胡同口的无线电修理铺的“老板”。院子里的正房住着宁琪的父母和宁琪,还有宁琪的哥哥和两个姐姐。厢房里住着两个学徒,大个的叫:董大民。小个的叫:李文清。这两个小子约莫十七八岁,跟着老宁头在铺子里学习修理知识,实质上是要干很多杂活,比如扫地,烧茶招待客人。给老宁头站柜台,卖无线电零件或委托卖的旧收音机。老宁头大部分时间是在铺子后面的修理间中,修理各种各样的老旧收音机。空闲下来,就给这两小子讲讲怎么看电路图,讲一讲无线电波的传播,可惜这两小子天生不爱念书,小学都没有真正毕业,是因为家里跟宁老头有点远房远房的转着圈子的所谓亲戚关系,为了混口饭吃,才来到宁老头这里。董大民管宁老头叫“老姑夫”,也不知道这亲戚关系从哪里论起,因为宁琪她妈妈跟董大民的父亲连表兄弟也论不上,只好像是一个村的。李文清管宁老头叫“老姨父”,也同样是扯淡。到了这铺子里,宁老头一律让他们叫“师傅”。宁琪的父亲被人叫老宁头,并不是那时他的岁数已经很大,而是他过早的秃头,上面秃的没有多少毛,而下巴上却是大青胡茬子,看着非常老气;而是做买卖的人应该和气说话委婉,而他直来直去,有时抬起杠来,是没完没了,非把他的观点阐述清楚说得别人不再回嘴为止。这是俗话说的“拧”。老宁头名字叫宁汝贞,据他自己说,这是上小学的时候,先生给他起的名字。
宁琪十四岁的时候,上了初中。由于家里人口多,她又是女孩,父亲倒是没太在意过他。家里虽说有个小电料铺子,又修又卖,但是家里的日子从来没有什么宽裕。中午父亲和哥哥、姐姐、学徒在一起吃饭,好点的时候,不过是捞面条。没有什么肉炸酱之类。当地管那种将酱油加盐兑水烧开点上几点油和蒜末的玩意,叫“汆”。捞出面来,撒上点“汆”,就是上好伙食了,不然就是窝窝头,加黄酱蘸小葱。宁琪去上学,家里没有馒头,每次都是窝窝头,窝头眼里有点黄酱,酱上插着一根小葱。日复一日地窝窝头黄酱插小葱。宁琪长得不高,在斑里女生中算是矮个,人也黄瘦瘦的。一天在学校上厕所,见有女生换卫生纸,自己傻乎乎还问,换的是什么?由于营养不良,发育也晚,宁琪在初中时都没有来例假。
学校里很少有女生愿意和她在一起,嫌弃她长得土气。虽说那时买布要布票,许多家里有女孩的,还是在孩子大一点的时候,多少要做一两件整齐的衣裳,女孩总得出门有些脸面。可宁琪穿的都是啥?有一次,冬天,竟然穿着她老妈的偏襟大棉袄就跑来了。因为冷,她没有棉外套。
宁琪没有小闺蜜,更没有什么朋友圈。她眼睛里只有盯着作业。她格外注意作业本的干净,每页都书写得整整齐齐,做错的数学题用小刀片扣掉,用同样的横隔纸在背面补贴好重写。她的功课却是在女生中呱呱叫的。
虽然是小女儿,可是没显出父亲对她有什么特殊的爱。家就是吃饭、睡觉、做作业、要学杂费的地方。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看见父亲每天晚上还在伏案工作的情形,她就好想伏在父亲的肩头,给他揉一揉,父亲真的是很辛苦。
第二节师兄
小院发生了变化。两位师兄和大哥都长大了,要娶媳妇了。姐姐们都回到正房大炕和她们挤在一起睡觉,院子里又在厢房外接出一小间,这样三个男孩就陆续准备把搞好的对象带回来。不过,兄弟三人出了矛盾,似乎是为了谁应该住接出来的小泥屋而较劲。谁也不说,但是谁也不往小屋里搬。最后还是父亲,把大哥叫过去,让他住在里面。大哥哭了,吼了一声:“凭什么呀?”
父亲说,“就凭他们是你师兄,就凭这房子现在是公家的了,已经不是咱的了,懂吗?”
大师兄董大民找的对象先被带回了小院。母亲一看,原来认识,就是西大街菜市场卖菜的售货员孙秀秀。个头不高不矮,一双丹凤眼总爱瞥着看人,除非这个人能够让她看上,觉得值得巴结,才会眯成月牙状。董大民带着孙秀秀,进了院,也不向父母亲打个招呼,反而进屋和孙秀秀收拾屋子,不一会儿来了一大帮小青年。这会儿董大民就不得不出来跟父亲打个招呼:“师傅。”
父亲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董大民又说:“师傅,我这不就要结婚了吗,总不能上街上买着吃。这不,就只能在这西窗根下,搭个厨房。”
父亲回屋里去,什么也没说。母亲眼里含着泪光,姐姐们不在家,只有宁琪看着眼前这一切,刚要说什么,就被母亲一把拉住胳膊回屋里去了。
大师兄和那帮小青年很快就搭了一间厨房,比西厢房接出来的小泥屋还要高一些,厨房顶铺了油毡,摸了泥,怕风扇了油毡,还压了几块砖头。大哥回来了,这下不干了,吼道:“你们把我的窗户都堵上了,这不是欺负人吗?”董大民见了大哥,还有一点摸不开脸,不管怎么说,在一起住一起吃混了这么多年,感情总算是有一点。孙秀秀见董大民哑巴似的,立刻丹凤眼就立了起来:“谁欺负你了?你不想想,你算嘛出身?知道不,小业主,先要改造改造你的思想。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懂吗?”
大师兄和孙秀秀就这样住进了小院。
孙秀秀很少正眼看宁琪。有一次,宁琪穿着二哥小时候穿剩下的球鞋,上身穿着老妈改瘦些的旧上衣,从西厢房搭建的厨房前过,孙秀秀瞥了一眼,嘴里道:“嘛模样,天生的……”后面声小,宁琪没听清,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二师兄把自己的对象带回来一次,没进屋,就又拉着二师兄走了。从此,二师兄三天两天地不回家。后来,听街坊们说,他找的对象是杏花村糕点铺经理的闺女,由于人家就一个丫头,他倒上门去了。二师兄走了,但东西没搬,一把将军锁,锁住他屋子的小门。大哥找他几次,跟他说,自己也要结婚,还没房住呢,既然他有了去处,就把房腾出来吧?
“想什么呢?”二师兄一点不客气,“我的屋,我等着跟别人换房呢?懂吗?几处小房合起来换个大的。”
大师兄从此不在再宁家吃饭,二师兄也不在宁家吃饭。胡同口的“利民电料行”也改名了为“紫石街电料行”,电料行也改成了集体所有制,归镇上商管科管。没多久商管科也换了名,叫什么委员会。老宁头这回变成了普通店员,大师兄董大民成了铺子的负责人。董大民当了官,今天上面找他开会,明天又被安排去搞什么活动,总之,他站不成柜台,可凭他那刚入门的手艺,也修不成什么收音机。活都是老宁头扛了下来,可工资他们几个人差不多,董大民拿的是二级工的薪水,在那时也有三十八块大钱。八毛一斤猪肉,五毛一斤鸡蛋,再加上他媳妇孙秀秀的一级工工资,两人有六十多块的收入,立刻生活就好多了。原来跟老宁头学徒,管个饭,一个月从师傅那里拿十六块学徒钱,虽然不用他掏伙食费,但董大民抽烟,还爱抽口好烟,什么恒大、牡丹、前门他都抽过。为此老宁头说过他,“你爹娘在乡下,日子也艰难。抽什么烟,浪费钱还毁身体。”董大民应付着,最后当着面不抽,就背地里抽。老宁头叹了口气,道:“儿子管不了,徒弟也管不了。哎!”
老宁头管电料行,那电料行是他私人开的,进货啊,用人啊,修房啊,纳税啊,统统都得管。小镇不像大城市,客户少,买卖不算兴隆,所以他也没挣几个钱,有点钱实际上都压在货款上。而现在改制归了大集体,一切不用他管,费用自然是公家先出,他不过一个月拿五十四块死工资,论起来,他觉得日子倒比原来强了一些。大儿子初中毕业,就在镇上农机厂学徒,这不刚出师,也可以每月拿个二十八九块;两个姑娘也相继续初中毕业,一个镇服装厂,一个在天兴居饭馆当服务员,总之,家里有了很大改善。所以,他那小破电料行公家收走改制,他是双手赞成。
这天上班,出事了。一个客户不依不饶地和董大民吵了起来:“你们怎么偷着换了我收音机里的泡子(电子管俗称)?知道吗?我这是解放时上级奖励我的收音机,那是美国战利品,知道吗?那是美国货。”
董大民不承认,“谁换你的泡子拉?这收音机现在不是修好了吗?你听听!”一台铁壳军用收音机摆在柜台上,呜里哇啦地唱着样板戏。
那客户身穿一身旧军装,拍着柜台,“你们这是欺骗人。我是退伍军人,不吃你们那一套,不给我把泡子换回来,我上镇里告你们去!”
老宁头从后间跑出来,满脸带笑:“老同志,您别生气,坐下喝口水,我给您查查去。”
董大民黑着脸也不吭声了。老宁头看着收音机被打开的后盖,一眼就看见,一只国产的小管子用套接的方法插在里面,很明显,不是原装货。老宁头看着董大民,意思是询问怎么回事?董大民不说话,老宁头对客户说:“机子没修好,要不您明天再来拿?我保证明天给你把问题解决好。”
客户说:“好吧,看你老会说话的份上,我就明天再来一趟。”
为了这件事,老父亲回家,把自己珍藏的美国军用管拿回店里,赔给了人家。事隔多年,后来大师兄喝酒的时候说了出来,“李文清真不是个东西,偷人家客户的泡子,给他老丈人修收音机,差点让我背锅。”
宁琪中学毕业了,被分配到离城百十里的清河镇王家湾当知识青年去了。走之前,母亲给她缝了一身新衣裳,蓝布的外套,套在里面的旧棉裤棉袄上。父亲用家里的旧木板,锯呀刨呀,给她做了个小木箱子,母亲在里面放进一床棉被和几件换洗的衣裳。走的那天,父亲和母亲把她送到长途汽车站。她只记得,母亲哭着,从怀里掏出5块钱,塞给了她。
一辆辆敞篷车,拉着她和她的同学们,走了。
第三节母亲
宁琪走了。大炕贴墙的炕脚少了个丫头,虽然平时也不见多跟小女儿说什么,但是一旦宁琪不在身边了,母亲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过年前,宁琪来了一封信,说她在知青点过得挺好,不用爸妈惦记着。信中又说,因为是第一次在村里,跟同学约好要在村里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所以就不回家了。母亲听父亲念完信,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扑扑地落了下来。过了阳历年接着又过春节,家里也没多大热闹气。倒是董大民的老婆挺着肚子,不是在砂锅里炖排骨,就是在铁锅里焖鱼。老宁头的大儿子因为房子问题,干脆搬到农机厂集体宿舍去了,很少回家。两个姑娘也找了对象,逢过节就都去未来婆婆家。要不是那个时代反对未婚同居,两丫头根本就不想回家。
母亲没有工作,在居民组领取点什么扎花糊纸盒的活计,由街道办事处给她们这类家庭妇女派活,每个月挣个十块八块的。这年刚入夏,这天就接连下起了雨,一连七八天也不开晴。幸亏她家的小院是在胡同的高处,没积下什么水,但胡同东口地势低下,早就水盖了路面。有人在路面上用砖头垫起墩子,人们来来往往,就踩着墩子前行。这天母亲去居委会交活,打着一把油伞,夹着一个小青皮包袱,一步步踩着砖墩子走着,忽然脚下一滑,母亲就要摔倒在水里,母亲怕污了要交的活计,手里扔了伞,怀抱着小包袱,仰角摔下。……
没多久,就有人跑到电料行,喊道:“老宁头,你家里的摔了仰八叉,被人给背到镇诊所去了。”
母亲的右胯骨摔折了,镇诊所治不了。宁老头只好让儿子和大姑娘陪着老伴,自己去菜站借了一辆三轮板车,最后把老伴用旧棉被裹着,和儿子轮着蹬着三轮去了城里。
母亲摔了,家里没人写信告诉宁琪。等夏收之后,宁琪从生产队支了十五块钱,领了四十斤麦子磨了面,把磨出来的精粉都盛了口袋,准备回家看看父母。
坐牛车换汽车,总算是用了两天的时间回到家里。赶路的夜里是在长途汽车站的椅子上渡过的。
宁琪长高了一点,脸色也没以前那么干吧黄了。虽然是下了乡,由于知青享受粮食补贴政策,她一个月有四十四斤粮食可吃。菜是村里自己种的。虽然也是缺油少肉的,但是比家里上顿窝窝头下顿窝窝头的小葱蘸酱要强些了。知青点一开始大家过集体生活,半年后,就散了伙,大家到处搭灶自己起火。宁琪也不在潮乎乎的集体宿舍里住了。干活的时候,有个中年妇女赵寡妇,跟她混熟了。赵寡妇也是人生寂寞,就让宁琪住在她家了去。这下,宁琪成了和贫下中农相结合的典型,还受到公社的表扬。赵寡妇没儿没女,丈夫是结婚三天就去放炮修梯田,被大石头崩下来砸死的,因此村里对赵寡妇都是有些照顾的。赵寡妇收拾了出来一间厢房给宁琪住,自然条件也就比集体宿舍强多了。知青里没人拿宁琪当回事,按女生说,就她那样……
宁琪一进家里的院子,就喊了一声:“妈……”。接着听见正房靠窗露出母亲的身影。宁琪进了屋,放下东西,才注意到,母亲歪在炕上,右大腿和大胯都打了石膏。母亲身旁放着个小炕桌,碟子里放着没吃完的窝窝头。
宁琪哭了,哭的很伤心。
宁琪给村里些了信,请了假。说母亲病的严重,需要她照顾。一周后,村里老支书回了信,表示同意。让她不用着急,先照顾好母亲。赵寡妇寄了一个小口袋,里面都是大枣,说是给她母亲补补。
父亲这段时间突然就忙起来了。原来上头拨下来很多晶体管收音机。这东西谁也没见过,突然来了,就得负起保修的责任。董大民和李文清是什么资料也看不懂,但对这个叫“半导体”的各种小收音机却很喜欢。店里东西拿来就瞎鼓捣,还没卖给顾客,就坏了两台。保修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父亲的身上。夜晚还像宁琪小时候一样,大炕对面的小桌上,父亲在伏案研究。桌上一面摆着《晶体管收音机原理》,一面架着电烙铁和被董大民和李文清鼓捣坏了的半导体。
在宁琪的印象里,父亲好像一直都在学习。而母亲就是像同学说的“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佳人了。母亲漂亮不漂亮,宁琪从来没有注意过,只觉得母亲就是这个样子。她做饭洗衣,给她们几个孩子缝缝补补。夜里父亲忙活的时候,给他倒上点水,饿了熬上一小口粥。家里的咸菜、冬天吃的积菜、后来跟人学的“西红柿罐头”都是母亲做的。她就像不停地运转的轮子,转啊转啊。
家里大炕对面除了父亲的小桌之外,还有一个大板柜,里面都是一家子的旧衣烂杉。柜子上靠墙上面挂的是领袖像,下面摆了一对很粗糙的土窑花瓶,和一面套了布套的镜子。后来,家里又添了一个父亲自己攒的收音机。镜子老套着布套子,所以,宁琪也没见母亲怎么照过镜子。宁琪也没怎么照过镜子。梳头是习惯动作,扎两小辫缠上牛皮筋,一共也用不了几分钟。早晨起来急急忙忙拢了头,拿着窝窝头就上学了,没工夫照镜子。
靠着板柜的边上有一个小箱子,那是父亲的宝贝,里面放着他用的家具、书籍和无线电零件。
母亲就在这里,为父亲生儿育女,就在这里每天忙忙碌碌,就在这里曾哄宁琪睡觉。
现在母亲歪在炕上,打着石膏,也不吭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两个姐姐白天上班,晚上回来上炕钻进被窝就是睡觉,早晨扒开眼就又走了。
这就是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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