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石收音机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会员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7302|回复: 8

康瞎子草稿【不定期更新】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8-2-14 07: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回

本帖最后由 康建民 于 2018-2-14 07:51 编辑

有一种比较特殊的玩具,我实在不知道用标准的普通话该叫什么。别笑本人知识浅薄,望知此物名者赐教,本人不胜感激。东北人管那玩意儿叫“尜”,用我们那里的方言发音为“靶嘟儿”。靶嘟儿是两头尖的小木棍儿:直径3-4厘米,长约15厘米。于此配套的还有条大概一尺二寸长的梯形木板:厚约一点五厘米,底边约十厘米,顶边约五厘米。将那“靶嘟儿”平放在地上,手持那木板较窄的那端,用另一端去使劲砍那“靶嘟儿”的其中一端,“靶嘟儿”就会弹起来。这时,眼急手快地用板子将它打出去。玩这种东西,就是看谁打得远,打出去的距离用那木板测量。有人玩得比较死 ,但力度大,打出去的距离就比较远;有人能在“靶嘟儿”飞在空中时追着连续打好几下,打出去的距离自然更远了。这种游戏我没法玩,他们的规则是打“靶嘟儿”之前不许用任何方式碰那“靶嘟儿”。我不能玩,却会做那东西,他们都说我做的比一般人做的能打远。这样,“康瞎子”的“靶嘟儿”便如武大郎的炊饼出名了。
有了如此好手艺,我可以拿靶嘟儿去换其它好玩儿的东西。如:做弹弓用的粗铁丝和皮条子,做洋火枪用的子弹壳和自行车链条等。用换来的东西做成弹弓、洋火枪之类,一来自己玩,二来用它们再次跟别人换东西。
说起玩弹弓,我曾因没掌握好平衡而打肿过自己的鼻子。人家可以用弹弓打天上的飞鸟,我只能打邻居家的母鸡或自家的果树。有时,用弹弓将小石块射到高空,支楞着耳朵等待那小石块的落地声。玩了些日子,觉得没多大意思,于是那弹弓被我换成香烟抽掉了。我很小的时候,外婆就经常给我烟抽,她那个烟嘴儿栽不稳烟,我总怕掉了,自然不敢乱动,外婆就可以放下心来做针线。久而久之,我便有了烟瘾。学会拿自己做的东西跟人交换所需物品,不必再掏母鸡肚皮下的热鸡蛋去供销社换烟,不必半夜三更去偷人家房檐下挂着的烟叶子。
放寒假了,上学的儿童再次看到解放区的天,我们又能天天到野外玩耍了。北方的冬天,最好玩的是坐冰车。将两根等长的木棒距离一尺左右平行放好,然后用钉子将几块一尺多长的条形木板垂直与木棒固定,为更好地在冰面上滑行,兵车底下的木棒上还需固定两条粗铁丝或钢筋。把冰车放在冰面,人坐在上边,双手各拿一根木棍儿或带有木柄的铁棍儿来控制速度和方向,我们把那种木棍或铁棍叫做“拄棍”,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冰锥。用那拄棍拄地向后推,冰车就向前滑行了。[左转弯用力拄右“拄棍”,右转弯则反之。]短冰车只能坐一两个人,长的可以坐好几甚至十几人。冰面往往凹凸不平,长冰车有时会翘起来转圈儿,因此我们更喜欢短冰车。
笑笑的大人已忘了限制她去野外玩耍,她欣然继续当了我的“向导”。我们村里没像样的河流,玩冰车要冒着严寒到一公里外的下庄村边界。天寒路远,笑笑怕大人不让走,不敢从家拿棉手套,只好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戴我的一只手套拉着我。手插在口袋里坐冰车比较危险,笑笑是女孩子,且比我小,坐冰车时我便将手套都给她,让自己的双手与寒冷对抗到底。如此玩了四、五回,我的手终于以叫我奇痒无比的方式提出了强烈抗议。当时,怕人笑我为女孩子而冻坏了“爪子”,故此没敢告人。改革开放深入人心,国民思想全面革新,人们的脸皮之厚度如同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为养情妇而贪污受贿者都随处可见了,我当年那点儿事情自然由羞于告人贬为不值一提。
放假后第三天下午,大人们都串门去了,我正悠闲自在地坐在自家锅台上抽烟,隐约听到悦耳的小汽车呜呜声。我想:“可能是晓丽回来了吧?……”。汽车声逐渐清晰起来,几声嘟嘟的喇叭声和吱吱的刹车声后,呜呜声停止了,接着是关闭车门的声音,我的心随之而提了起来:“到底车里有没有晓丽啊?她现在还愿意和俺们一起去野外玩耍吗?……”我赶忙扔掉还未抽完的烟,开门跳到院子里,跑出了大门,向汽车所在处走去。
走近了,果然听到晓丽妈在说着什么。有人轻轻地走来,悄悄拉住我的袖子,拖了我一把,我想:“那肯定是晓丽了。”她又拽了一下我的袖子,我笑着说:“呵呵!……晓丽呀,别闹了,我知道是你!”晓丽也笑出了声。她兴奋而喜悦地对我说:“嘻嘻!咱们又能一起玩儿啦!我在古交的时候,常常想起你和黑蛋他们呀!想起你们,我就想哭,还经常梦见咱们一起用砖头和葵花杆搭房子呢!……”她机关枪似的说了好多,说进了城后见到的,说在城里如何想念我和村里的其他小伙伴……直说得我无法插嘴。
晓丽边说边拉着我回到我家,我母亲已经回来了,她忙着给我们做饭。黑蛋他们也来了,我和他们领着晓丽去看了大冰车,晓丽高兴地跳了起来。黑蛋笑道:“呵呵!晓丽呀!你可总算回来了!你知道这建民哥,你走了,他连收音机都不听了,他说是听到收音机里唱歌儿就想起你来了!他说这些的时候,总是快要哭的样子,俺和俊明他们也挺想你的,我还给你攒了一海碗核桃仁呢。”晓丽笑道:“呵呵!我也是,想起你们来就难过得不想写作业了,这下子可好了,咱们可以好好玩儿它一个多月呢!我也给你们拿回好吃的来了,还给建民哥带回来好多小电池呢。”我难为情道:“嗯!……我本来给你攒了好多松树籽儿,可是,可是因为怕别人偷着吃了,不敢在太阳底下晒干,后来就坏了,连鸡都不吃了。”晓丽忍不住笑了,我们都笑了。
第二天,我六点就起了床。风不太大,虽然出门感觉像刀割脸,但比刮大风好得多。跑到晓丽家时,她还没睡醒。我把冰凉的手放在她脸上,她才慢慢醒了过来。晓丽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嗯!嗯……建民哥啊!先别闹,我还想睡一会儿嘛!……”她这样说,我不好意思继续没皮没脸地打扰人家了。晓丽以前可从不随便叫我好听的啊,现在突然变得这般客气,倒让我感觉不太舒服。用句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感觉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距离。”
早饭后,我和晓丽、笑笑、黑蛋以及新调来的一对教师夫妻家叫二猫的女孩儿和她弟弟一同好象抬担架似的抬着那大冰车出发了。
这回晓丽领着我,我忘了给笑笑手套,她也没吭声。那冰车只能坐五人,坐在最前方者拿拄棍,而我们是六人“团队”,总得有个旁观者,这旁观者只好用[锤子、剪刀、布]的办法来选出。
北方腊月的冰面坚实而光滑,冰车在那古铜镜似的冰面上急速滑行:像脱缰的野马——带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驰骋在广阔无边的天地间;像穿越时空的列车,满载着我们的童心奔向欢乐天堂。“哦!哦……”我们飞速前进着,高声呼喊着,忘记了滴水成冰的寒冷,仿佛已是桃花、杏花满山开。
正玩得热火朝天之时,冰车撞到一块石头上,转了半个圈儿,把我们五个人都像翻斗车卸货似的甩到了冰面上。笑笑没戴手套,好几个手指被擦出了血,疼得自己劝自己别哭。站在一边旁观的黑蛋慌慌张张地高声叫道:“快!快……笑笑的手流血了!咋的办呀?”我被摔得晕头转向,忙站起来,却滑得跌坐在冰面,结结巴巴大声喊:“谁……谁……谁有……有洋……洋火盒子呢?赶……赶紧掏出来,把画……画洋火那地方的皮剥下来,粘在伤口上……”黑蛋听了,掏出自己的火柴盒,剥下那皮,给笑笑止住了血。我们忙忙乱乱地收了摊子,这个长吁那个短叹,扫兴地抬着那歪歪扭扭的坏冰车回了家。
那天黄昏,晓丽就发起了高烧,大概她那已过了近一年城市生活的“贵体”经不起山中野风之考验了吧?笑笑虽然没对大人说自己滑冰受了伤,还是被她年纪并不大的老娘发现了,其臀不免替她顶罪。
我见到晓丽,大喜过望,居然疏忽了一直对我不错的笑笑,不仅叫人家挨了打,还使人家再次失去了自由,心理总觉着疙疙瘩瘩的,现在我仍为此而惭愧。
晓丽妈总叫我在她家陪晓丽玩儿,我有时不太情愿,母亲说:“晓丽是因为跟你们去滑冰而得了病,你扔下人家跑到村外耍,咋能对得起人家?连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过呀!”细思量,不无道理,只得自认倒霉。而今想来,如果当时母亲硬性不让我到村外去,我绝不会服从,用暴力也难达目的,母亲却只用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叫我服服帖帖,真是一种智慧的体现啊。我一个月没出村,实乃吃了个暴亏,呵呵!
这个正月,我虽然没去野外玩儿,但非常愉快。原因之一是:听说晓丽因得了麻疹不能马上进城。另外,我父亲给我买了可以让收音机用交流电的小变压器——不必再因担心收音机没电而缩手缩脚。
晓丽的麻疹痊愈后,闻到汽油或柴油气味就喘不过气来,还是不能进城,只好上了村里的小学。虽不算好事,我们却又能一起玩耍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玩儿的东西也增加了不少,踩高跷就是一项很好玩又能锻炼身体的活动。
做一对高跷比较容易,只要两根等长的木棍,分别在他们上面安个大概三四寸长的橛子就成了。如能幸运地在某棵树上找到带分叉的木棍,自然更好——将分出来的枝杈当作那橛子,比安上的要坚固的多。脚踩在那橛子上,用布条或绳子将木棍和小腿捆在一起便可以行走了。
每当雨后,我上街总要踩着高跷,可避免泥水弄湿鞋袜。
说起来好笑,我曾将人家坟头上的树枝砍了两杈作成高跷,且踩着那对高跷跌伤了腿。有人说是鬼把我推倒了,我笑着问他们:“嘻嘻!为啥俺砍坟上的树叉,鬼不立刻将我从树上拉下来呀?”我如此问别人,自己却不知人间是否有鬼。有个女孩在山神庙里玩笑:“哈哈!……我给大家当奶奶啦!……”此后,她腿疼了半年。某女跟人吵了架,蒸了白面大馒头,贡在其庙里,烧了三炷香,磕头如捣蒜,又好似那鸡啄碎米,口中念念有词:“天王爷呀地王爷!叫那人家都死绝!不灵你就不算爷……”半年后,那家没死绝,他的女儿却被脑膜炎夺走了性命。我怀着好奇的心情,也坐在那小庙里当了一会儿爷爷,第二天就不小心跌到庙前的沟里,屁股痛了十多天。这些事情都是巧合吗?怎么会那么巧呢?我居然相信世间有神有鬼了。
而今细想:我们常会因几个相关的巧合而相信某学说是真理,此乃人类的弱点之一。世上有了无数善利用其弱点者,假药假经假气功,假神假鬼假和尚,诸如此类,都能骗财骗色骗光环了。

评分

1

查看全部评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8-2-16 03:33:1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很有才气,能写出这么长的文章,真不简单!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8-2-16 23: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代康建民坛友发帖:

第六回
本人刻苦学习,测验得了全年级第一。这本该算好事,却引来了仇敌。我们班张春来真够缺德,他将我放在教室的课本里倒了水。原因无非嫉妒,急得颅内进了水。小子脑袋里水太多了,那课本很容易买到。未损人也没利己,只证明他自己傻得冒泡。虽然如此,我仍想揍孙子个脸肿头破。怕学校撵我回家,只好发扬“一不打架二不骂人”的高尚风格。“若不考全年级第一,小子不会添乱。”自圆其说、自我安慰,纯属扯谈。
那天晚自习,陌生声音说李老师找我,我悄悄出了教室。有人揪住我头发恨恨地说:“你小子!今后再跟她搅在一起,老子扒了你的人皮。”我莫明其妙、憋气窝火,压住火问:“什么呀?你倒说清楚啊!”“什么?你自己清楚。”那家伙使劲摇着我的头冷冷地说。他揪着我的头发拚命摇,我极不舒服,心头怒火烧遍周身。我本不想在学校打架,别人却总跟我过不去。此时,我已顾不得许多。我甩开他破口大骂:“奶奶的!你以为老子是你这杂交动物随便摆弄的吗?狗眼看错人了!就算你瞎透了眼,你那当婊子的妈也该告你大爷是谁呀!”骂着,我抱住了他的后腰。人家那腰几乎比我粗了一倍,我感觉自己象贾宝玉打铁——力不从心 。那小子一甩,我的脑袋撞了墙,耳内嗡嗡叫,一头栽倒不省人事了。
学校给了小子相关处分,不必细说,经查明:那厮乃初三学生。小子听说我与他暗恋的女孩儿关系非常,气急败坏撒野动粗。倒也非空穴来风,确实有个叫肖影的女生常找我玩耍。就算我与肖影拥抱接吻,就算我和肖影登记结婚拜天地,就算肖影给我生了儿女,干他个鸟事?凭他站着比我粗,凭他躺下比我长,就企图抢夺我的女朋友,这孙子也太疯狂了吧?这孙子也太流氓了吧?毛主席说“枪杆子里出政权”,我也曾与毛主席不谋而合——靠棍棒拳头从那“瞎子碰倒桌子”的骂声中打出了自己的天下。进校还没两月,居然已受了两回大大的窝囊气,这样的日子俺可实在无法忍受了。看来呀,在这盲人成群的特殊地方,在这开口文明闭口礼貌的学校,能给我公平的仍是那棍棒和拳头。
为免受欺负,我练起了某中医大夫教给我的气功。气功并不神秘,无非某种锻炼身体的具体方法,其关键是周围环境要安静。我们宿舍:李玉国不贪学习,常在课堂上睡觉,晚上十二点仍躺不在床上 ;吴为军得过脑膜炎,留下了后遗症,几乎天天夜晚因想家而哭闹;张猛倒是正常,可他喜欢晚上听收音机,经常听到十二点多。为早日摆脱挨打受气之窝囊困境,管他嘈杂不嘈杂,反正照练不误。
练了办个月,我右耳后起了半个乒乓球大小的脓包。怀疑那包与在嘈杂环境下练气功有关,索性暂时不练了。脓包逐渐缩小,一周便散去。
又过一周,学校给我们调换了宿舍。新宿舍里,有同班的郝健文、高旭军和跟我同名的李建民。晚上熄灯后他们都不大声吵闹,我总算有了练气功的条件。
我和李建民常一起练习摸盲文,往往一练就是通宵。高旭军也抽烟,这属于我们的共同爱好。他经常和我一起抽烟或练那种所谓的气功。
在某些同学影响下,我们宿舍所有成员都产生了学吹笛子的念头,念头很快变成了实际行动,于是我们宿舍常传出类似狗打架的声响。起初,我们合伙跟学校借了两支笛子,而后觉着狼多肉少,索性我自己买了一支。
我常起床不洗漱就跑到楼下操场上吹笛子,直到吹得笛子不响了才罢休。为何会不响了呢?滴水成冰的环境下,吐到笛子里的唾液很容易结成冰,积少成多,其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元旦那天上午九点左右,我正坐在自己床上吹笛子,高旭军急匆匆撞了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哥们儿呀!伙计被人打了!”
听他说挨了打,我心里不是滋味。我们俩相处得确实不错,若说李建民和郝健文是我朋友的话,那么高旭军应该算我的哥们儿,哥们儿乃朋友之升级版本。我狠狠跺脚问:“怎么就挨打了呢?叫哪头绿色骡子踢了?”高旭军叹了口粗气,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张春来,伙计走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那个肏他妈的就给了伙计一拳。伙计还了小子一脚,人家比伙计力气大,伙计就被按倒了。真他妈丢人!”“这头秃驴,恐怕咱伙计空手也打不过,但可以用砖头敲碎孙子的龟头!”我狠狠咬牙道。高旭军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唉!他妈算球了吧!打得轻了不中用,重了学校放不过咱们,以后找别人修理狗日的吧。”高旭军坐在我旁边,又叹息道:“唉!瞎子就是可怜呀!不然,在远处悄悄给他一砖头。”我说:“哼哼!咱伙计有个比较缺德的主意:做个老鼠夹子,放在孙子课桌抽屉里,那龟子儿可就有好果子吃了。”“老鼠夹子,那玩意儿咋做呀?不太好做吧?”高旭君诧异地问。我忍不住压低声音笑道:“呵呵!好做,伙计八九岁就会做那东西了,咱们得想办法弄根弹簧和一些八号铁丝,去哪儿弄呀?”高旭军说:“这个八号铁丝吗?操场上有盖楼用过的架板,从那玩意儿上弄点儿,就是这弹簧太难找了。”我说:“自行车支架上的弹簧有些硬,没别的办法了就用那个吧。反正不是打老鼠,只要能崩小子一下就行了。”高旭军说:“对!也不是必须做成老鼠夹子,用粗铁丝和弹簧搞它个一碰就散架的玩意儿更好。老鼠夹子只能夹一下手,那种一碰就四分五裂的玩意儿完全可能崩了狗日的眼睛、鼻子什么的。”我笑道:“呵呵!不知该谁的自行车倒霉了,白天不行,半夜里再偷弹簧吧。”
五天后,我们终于做成个奇形怪状的物件。如何将此物搁于那厮抽匣内呢?我二人皆纯瞎子,白昼多有不便,只得二更行动。如何开教室门?敏感话题不详说,怕被和谐,不过绝非以钥匙开之。
预备铃响了,那家伙打开了自己课桌上的抽屉。他还有点残余视力,从抽屉里取东西时,脑袋总会凑过去。“哎呀!”随着张春来的惨叫,李老师忙过去看:他额头上被崩开一寸多长的口子,手背上也出了血。李老师大声骂道:“妈的!谁这么缺德呀?”他顾不得再说什么,带着哎呀呀惨叫的张春来去学校诊所包扎伤口去了。这变态驴,曾用锥子似的盲文笔向巧手女人绣花似的给某同学手背上扎了四十多个窟窿,疼得那同学失声痛哭。今天轮到他鬼哭狼嚎了,不知这小子感想如何?
这天下午四点左右,我和高旭军正在我们宿舍里抽烟,李建民抱着几本盲文书回来了。高旭军小声问:“老李啊!长不长尾巴呀?”[“长不长尾巴”,是我们的暗号。如果说长尾巴,就是后面可能跟着老师或者爱告黑状的学生,我们就该把烟掐灭。学校毕竟是学校,老师们并非不知道我们抽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他们来说,有人告状就必须去抓;对我们而言,老师的面子必须要给。]李建民笑道:“呵呵!你才长尾巴呢,李老师叫我告老康去他办公室,快去吧,他等不及了尾巴就来了。”李建民还不知谁暗算了张春来,因而我无法跟高旭军说什么,只好起身开门走了。
我们住三楼,李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这段距离不算太远,就在这不远的路上,我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老师们会不会知道那活儿是我们干的啊?如果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呢?弹簧和铁丝都是半夜里弄来的,相信鬼都不会看到,叫我心里敲鼓的是另一件事情。那天早上,我在走廊地板上用砖头砸那铁丝,有位生活老师与我打招呼道:“这位同学,你弄这黑乎乎的烂铁丝干吗呀?看你,把衣服都弄脏了!”我说:“做衣服架呀!王老师,今天早上您值班呀?”她说:“本来该郝老师值班,可她家孩子病了。你那铁丝已经锈成黑乎乎了,怎么能挂衣服呀?下星期我从家给你带来几个衣服架吧。”我笑道:“呵呵!别带了,这铁丝用砂纸擦一擦就好了。”王老师笑着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嘻嘻!……”
我边走边想:“不能怕,既然已经做了,怕又顶个球用?如果这纸里真包不了火,我可能被学校撵回家。就算被开除了,他二爹也不至于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呀!反正那盲文已经学会了,回家照样念书……”
心里不够踏实,进办公室忘了喊“报告”。班主任并没挑理,他叫我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用缓慢而严肃的语气问:“康建民同学,你知不知道张春来抽屉里的那个玩意儿是谁放的呀?”“什么东西啊?我不清楚。”我装作诧异,不紧不慢道。李老师点支烟,吸了一口,更加缓慢地说:“张春来这个同学呀,确实是太不懂道理了,可你们用那种方式报复,啊呀!那很危险呀!差一点没伤了他的眼睛。你不想承认,老师也不多说了,希望你以后别再胡来,有事情一定要多和老师沟通。刚开学那会儿你装病,我也很清楚,希望你今后别在耍那些小聪明了。千万别以为谁都没自己聪明,要知道,人家也有头脑啊!”他说我装病,我自不服气。想到自己确实怕学校不要而隐瞒了实情,也算是装病,稀里糊涂点了头。李老师看我点了头,口气突然激烈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这些混蛋!看来学校放不下你们了!滚回自己家里,爱咋样咋样去!”虽然我“滚”回家可以照常学习,被学校开除的事情让村里人知道了肯定不好。处于如此顾虑,我狡辩道:“你说的那东西,绝对不是我放的,要说装病嘛,我只是怕说了学校就叫我回家呀!”李老师划着火柴,点燃不知何时灭了的烟,猛吸了一口,把音调降低了些,冷笑道:“哼哼!你不要诡辩了,新调来的那个王老师已经亲眼看见你用砖头砸铁丝,你还说做什么衣服架,做的衣服架在哪儿呀?”听他问到这里,我装作十分委屈,大声叫:“怎么,连衣服架也不让做了吗?您不相信啊?不相信现在就去看看我做的衣服架好不好?”
我床头柜里真放着好几个铜丝做的衣服架,那是从家带来的。李老师跟着我去了宿舍,我拿出衣服架给他看后,仍然装作十分委屈李老师啊!现在你该相信了吧?见拿切菜刀的就说人家是杀人犯,这怎么能行啊?”李老师笑道:“呵呵,做的还挺好呢。看你刚才那个样子,像个学生吗?简直是土匪,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老师误会了你,你可以慢慢解释嘛。”我怕人家看出自己心里的鬼,低头应道:“嗯!对对对,咱是农民,常跟毛驴、骡子打交道,没什么涵养,慢慢来吧,还需要您更加耐心地教导呢。”咱自己搞的鬼自己最清楚,那衣服架是用铜丝做的,生活老师看到的是生锈的铁丝,这结果算好得不能再好了。李老师跟我们随便聊了十几分钟,叫高旭军跟他走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高旭军回来说肚子饿了,叫我陪他去饭店吃炸酱面,我知道他葫芦里装了什么药,不声不响跟他去找李老师告假出了校门。
我们磨磨蹭蹭走到一家叫楼外楼的饭店,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高旭军问:“伙计,班主任怎么问的你啊?”我复述了其过程。高旭军大笑道:“哈哈!……他也是那样问我的。看来呀,他们肯定不知道谁干的了。”我说:“应该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他也就没必要把咱们一个一个叫去问了。”服务生端来了面条,高旭军吃了一口,将筷子放在碗上,叹了口气说:“他妈的!打了那孙子和没打一球样,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我咽下口中面条笑道:“呵呵!管它别人知道不知道呢!起码我们听到那孙子像老鼠一样吱吱叫很过瘾。”高旭军说:“是啊,不过还是没亲手揍一顿过瘾。”“唉!谁叫咱打不过人家呢?”我叹息道。高旭军又吃了口面,边嚼边说:“其实,咱哥们儿受欺负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没人家力气大,有了力气,那些龟蛋也就不敢动咱一根毫毛了。”我无奈地说:“那当然,可咱们现在确实没人家力气大,窝囊气只能用那种鬼办法来出呀。”高旭军重重地把饭碗放在桌上,坚定地说:“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坚持锻炼,也许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收拾那些欺软怕硬的兔崽子了。”
儿时,我被人无缘无故当猴耍,最终用武力解决了,现在遇到类似处境,仍需如此解决。他比我强,我是绵羊他是恶狼;他欺压我,我是小鬼儿他是阎王。为更好地生存,绵羊也需恶狼的凶猛,小鬼儿必须设法战胜阎王。从此,我们起早贪黑锻炼身体。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的成绩排在全年级前几名,记不清第三还是第四了。平时下了功夫,我的口算速度连听带答一秒一道,现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后来的日子里,遇到困难总会用此来激励自己。
这学期我请过病假,出省三好生没了份儿 ,只被评为出市的,奖品是三十块钱和一张奖状。奖状不知大人们怎样处置了,他们用那钱给我买了一件叫做登山服的小号棉大衣。
放假的前两天,学校处理废书,我买了不少,也悄悄拿了一些学校不卖的。不知哪位贤人曾说:“为学知识,偷书也光荣。”我未将此看作龌龊之事,没在同学们中间保密。
那些被翻得破烂不堪的《科学知识》、《文艺选刊》等盲人读物,价格虽然不贵,学校死活不卖,我曾张嘴跟班主任借,人家说学校规定不能借,老师也没法子。学生都放了假,学校也就空了,不把书借给我们,放在那里给鬼看呀?真是王八屁股生了疮——烂龟腚。经本人深思熟虑,对付那生疮的龟臀之高妙手段是:悄悄拿走,用完送回来。

评分

1

查看全部评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8-4-9 20:36: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更新啊!……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9-2-6 14:54:27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记事特别清楚,叙述条理分明,真实有文采,读楼主文章犹如亲历。
楼主身有残疾,身残志坚,非常可贵。让我等正常人汗颜。平时走路时偶尔也闭眼走一段,最后还是怕出事就不自然地睁开眼睛。能体会楼主的不易。
赞楼主,祝楼主新年快乐!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会员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矿石收音机 ( 蒙ICP备05000029号-1 )

蒙公网安备 15040402000005号

GMT+8, 2024-4-25 21:12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